此次戰(zhàn)爭是以伊對抗的重大升級,也突破了美國未對伊朗本土采取攻擊行動的紅線,更是俄烏沖突以來全球范圍內最重要的國家間戰(zhàn)爭,其沖擊將是巨大的。
首先,以、美戰(zhàn)爭行徑是對國際秩序和國際規(guī)范的巨大破壞。以色列挑起戰(zhàn)爭,美國中途加入,嚴重侵犯伊朗領土和主權,嚴重破壞國際關系基本準則和聯(lián)合國憲章精神。以色列動武理由是伊朗即將擁有核武器。但截至6月13日,伊核談判仍在進行,解決伊核問題的外交手段并未窮盡,以色列悍然動武,嚴重沖擊國際核不擴散機制,其長期后果可能是加劇國際核不擴散風險。以色列將伊朗的高級將領與核科學家視同“恐怖分子”,大搞“定點清除”,甚至威脅伊朗最高領袖人身安全,這在道德上有污點、于法理上說不通,示范效應極其惡劣。
其次,美國政策搖擺、干預無方,導致國際安全治理更加混亂無序。美國是對中東最具影響力的大國,也是全球范圍內能有效約束以色列的唯一國家。最近二十年,以色列多次威脅打擊伊核設施,始終未付諸實施,重要原因之一是美國考慮到負面后果而不予放行。2024年4月和10月以伊兩度導彈互襲,拜登政府做了大量工作,要求以色列控制報復力度,向伊朗傳遞明確降級信號,最終將互射導彈限制為“單回合交手”。重返白宮的特朗普則脫離了此前歷屆政府的做法。他雖然重啟伊核談判,卻沒有堅決制止以色列動武,反而利用以色列軍事威脅向伊朗施壓,試圖逼伊朗在談判中讓步。戰(zhàn)事爆發(fā)后,特朗普政府沒有迅速對雙方尤其是以色列施加停火壓力,甚至表示“讓雙方打一打”,并于6月22日出兵攻擊了伊朗核設施。這一番操作固然與特朗普多變個性有關,但美國對以色列約束力下降,管控危機化解沖突的意愿和能力下降,亦是不爭的事實。這恐怕是全球安全最大的不穩(wěn)定因素。
再次,以伊朗為代表的反美力量遭受重大挫折,牽動國際格局演變和大國競爭走勢。中東反美力量自巴以沖突以來連遭打擊,伊朗在12日戰(zhàn)爭中的表現(xiàn)則是這一系列敗績中的最大挫敗。在可見的未來,中東反美力量將陷入低谷,很難恢復元氣,反美反以的意志和能力雙雙下滑。中東是反美勢力最活躍的地區(qū)。伊朗與真主黨、哈馬斯、伊拉克什葉派民兵、敘利亞巴沙爾政權、也門胡塞武裝一度組成了極具韌性的軍政網(wǎng)絡,堪稱全球反美力量標桿。這個打拼多年的反美網(wǎng)絡不到兩年就被打得七零八落,對全球反美力量都是沖擊。伊朗是俄羅斯、中國的重要戰(zhàn)略伙伴,俄羅斯是伊朗最大軍事合作伙伴,中國是伊朗最大貿易伙伴。伊朗衰弱難免對俄羅斯、中國有戰(zhàn)略上的沖擊,隱隱約約撬動著美西方與反美陣營力量對比的天平。
最后,這場戰(zhàn)爭打破了中東傳統(tǒng)的力量平衡,一個新的中東呼之欲出。多年來,中東地區(qū)缺乏主宰性的地區(qū)大國,沙特等阿拉伯國家、以色列、伊朗、土耳其四大力量起起伏伏,相互制衡,維持了中東地緣政治格局的相對穩(wěn)定。2003年伊拉克戰(zhàn)爭后,伊朗及其領銜的“抵抗陣線”勢力走強,成為近二十年中東地緣政治的最突出特征。以伊戰(zhàn)爭后,伊朗明顯弱化,以色列空前強勢,中東原有的四大力量平衡難以維系。阿拉伯國家和土耳其面臨新的抉擇。如果兩方加緊靠攏美以,中東地緣格局將進一步向美以主導的方向偏轉;如果兩方與伊朗保持合作,將可能形成阿拉伯、土耳其、伊朗聯(lián)手制衡以色列的局面,這同樣是全新的中東格局。
以伊戰(zhàn)爭也給中國提出了新的課題。中國需要應對殘酷的國際政治和軍事斗爭。以伊之戰(zhàn)是一個重要信號,說明世界仍不太平,美西方對反美力量的打壓并未放松,高科技時代落后更要捱打。在這個時代,中國更要準備經(jīng)受風高浪急甚至驚濤駭浪的重大考驗。中國也需要制定新的中東政策。中東格局劇變,中國理應調整與中東主要力量的關系。以強伊弱之際,中國似應有意識地提升與阿拉伯世界及土耳其的戰(zhàn)略合作水平。中國還要處理好隨時可能復發(fā)的伊朗危機。以伊矛盾、美伊矛盾沒有徹底解決,伊朗危機可能反復出現(xiàn),也許會爆發(fā)新的戰(zhàn)事,也可能是伊朗國內出現(xiàn)重大變故。繼續(xù)維護中伊全面戰(zhàn)略伙伴關系、維護伊朗以及中東安全穩(wěn)定,無疑需要更主動的戰(zhàn)略預置。